书画人生。
粑粑麻麻各自都有很无奈的事情啊,还好都过去了,小拖油瓶们会给爸爸们带来生活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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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佳太坐在爸爸身边,困得头一点一点的,诚已经睡着了。
店家烹煮食物的声音衬托着两对父子间的沉默。
直到老板娘将拉面和饺子端上桌,菅原才叫醒两个孩子,让他们吃东西。
两个父亲却都没有动筷。
最一开始,是保持着联络的,并且相当频繁,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出的邮件开始迟迟收不到回复,即使收到回信也只是寥寥数语,看不出情绪。
再后来,大学时代也即将结束,求职,毕业,入职,一番忙碌下来,再次跟大地联系已经是半年之后。这次发出的邮件彻底失去了回音。
给大地打电话,却发现对方换了电话号码。本来不以为意,去向旭询问,结果旭也不知道。
邮箱停用,电话停机,彻底失去了音信,偶尔回老家的时候曾经去大地家拜访过,得到的回复是本人已经去海外任职了——带着孩子。
多少有些惆怅,结婚、生子都未与大家联系,大概这段友情真的就此终结了。
之后他忙于应付自己的家庭纷争,旧时的友人与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仿若隔世。
为什么与大家疏远,这些年过的怎样,这些话都问不出口,因为他不确定他们之间是否还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佳太把饺子掉在了桌上,蘸料溅了满身。
菅原给他擦干净。这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忽略,礼仪与教养都相当粗糙,还好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于是菅原耐心的给他示范用餐的规范,佳太很认真的模仿着父亲的动作。
另一对父子在对面默默看着。
佳太作对了之后,得到爸爸的夸奖很高兴,但是鉴于之前犯的错误还有哭泣消耗了大量体力,他没有向平时那样大声说笑。
泽村大地看着菅原父子的互动,这样的场景大概在他家很难出现。
曾经,他也被大家认为是个温柔宽厚的人,但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性格中温柔的一面逐渐消隐,只剩下了严格和——大概是冷酷吧,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这些年来生活给予他的痛苦多余幸福,也许正是因为痛苦太多,但是还要支撑下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和旧友联系?
这个原因就让它成为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吧。
而“这些年过得怎样?”这样的问句,出自他这个主动疏远对方的人口中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再有就是,不想看到对面的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向他展示出幸福。
自私阴暗的心理作祟,至于原因,就让它一直晦暗不明下去吧。
吃完饭,看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
“呐,大地,新的手机号可以告诉我一下吧。”菅原说。
于是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各自抱着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儿子走出了小店。
出来才发现,今夜的月色正好,明朗的月光之下静谧的街道和偶尔从住家窗户里泄露的温暖灯光,都让人无端产生一种安心的感觉。
依旧并肩走着,如果不是抱着两个孩子,此时此刻和彼时彼刻多么的相似。
但是,永远回不去了,那个纯真年代。
到了公园附近,两人分道扬镳。
走出不远后,菅原突然回头叫住了泽村。
“诚以后和佳太一起玩的太晚的话,我会让他来我家吃饭,如果你回家没有见到他可以先给我打电话。”
泽村听了,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麻烦你了,菅原。”
“?……嗯。”菅原也是略微一愣。
看着大地的背影,他若有所思。
是拒绝吗?还是……
连“菅”这个称呼,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啊。
回到家里,先安排好已经睡熟的佳太,然后去隔壁跟赤苇打了个招呼——之前拜托赤苇在公寓蹲守,以防佳太回来了他自己却不知道。
等一切都料理好,已经是凌晨。但是就寝之后却久久无法入睡。
脑中无法避免的充斥着关于大地这些年来遭遇的猜测。关于他的婚姻、工作、关于诚的母亲……
“如果因为这些原因就疏远大家,实在太傻了啊。”他喃喃自语道。
当然不是因为这些。
心中隐约的觉得有点不妥,一闪即逝,还没来及抓住就消失无痕。
微微叹气,有点自嘲的想到:怎么有资格去责备大地呢,自己这些年也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啊。
所以,同样作为单身父亲,还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但是刚才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真是的,在和谁赌气啊,大地!
思绪到这里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突然发现自己排除了数年的光阴变迁,一味的考虑这些是毫无用处的。
又想到能够开始考虑自己感情创伤之外的人与事,似乎……变得积极起来了呢。
现在想来,自己那段婚姻,也该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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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辞职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尽力挽留了,但是对方去意已决,并且几乎是一天都不愿多留。
只得再请新的保姆,但是以诚的情况看,试用期之后很难有人愿意留下。
对于孩子来说,无论生活条件多么优渥,来自父母的爱与关怀都是不可或缺的。
然而作为父亲,在这方面他能提供的十分有限,况且,他也不知道诚是否愿意接受他这个“父亲”的照顾。
关于诚的身世,作为一般男人来讲,都很难接受吧。
其实大地从一开始就知道诚与他没有血缘,虽然妻子尽力隐瞒,但是在医学昌明的时代,只要稍加留意,这种事就做不了假。
但是他不打算横生枝节,即使揭穿又能怎样,原本和这样的女人结婚,就该料到结果。
可是对方在去世之前的拜托,让他无法释怀。
虽然用了欺骗的手段和非常有前途的青年结了婚,并且让对方被迫接受了给别人的孩子当父亲这种事。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尽力了。努力的将孩子生了下来,并为此付出了生命。
最后的愿望是大地君能够原谅她,并且有可能的话,照顾孩子。
妻子的娘家已经没什么人了。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住在养老院的外婆、一个在银座附近从事夜间工作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有一个以讨债维生的早就抛弃了家庭的父亲。
对于父母和睦家庭条件殷实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将新生儿交给这些人抚养。至少在名义上,他还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送去孤儿院吗?
那要经过麻烦的程序,要通过鉴定证明孩子与他并无血缘,然后声明放弃抚养权。
看着无依无靠、脆弱无助的小生命。
有那样一位母亲,并且在出生之后立刻又失去了,这样的人生开端已经预定了未来的坎坷艰辛。
算了,反正大概也不会有再婚的可能了,既然要度过孤独的余生,不如就将这个小家伙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又如何。
因此,这件事与他保有的其他秘密一样,在今后的人生中不打算再提起。
可是血型……比起需要鉴定才能得出结论的基因,这个根本做不了假。
去年夏天带诚回老家,孩子因为意外跌伤而入院,这件事被大地的母亲发现了。
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对诚表现出厌恶,只是在深夜的时候父母把儿子叫到起居室长谈。
坦白了一切,父母也表示了理解,但是异常的响动让他们发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诚。
之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大地想,每个人其实都有隐藏在心底终其一生都不愿对人透露的想法和无法跨越的障碍。
但是诚的年纪还小,他也不知道到了诚可以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他这个父亲的话诚能否听得进去。
何况在这之前,大地自己也要面对那些可能让心底秘密曝光于人前的危机。